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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与艺术的苍凉变奏 谈话剧《主角》

指导老师:滕欢、卢博文

作者:冯榆婷 性别:女 年龄:18周岁

所在院校:南宁理工学院-艺术与传媒学院-2022级表演专业本科

一、简介

(1)剧情梗概——演绎一代秦腔名伶的命运沉浮

话剧《主角》改编自作家陈彦获茅盾文学奖的同名小说,描述了秦腔名伶忆秦娥从放羊娃成长为“主角”的奋斗之路。历时3年精心打磨,近70万字原著凝练成3万字戏剧文本,进而浓缩成舞台上的210分钟。本剧剧情起伏跌宕,写尽了女主角幸运而又不幸的一生。忆秦娥从一个农村的放羊娃,通过自己的天赋和不懈的努力,成为秦腔金皇后。反映了秦腔这个中国最古老的剧种与整个社会在时代洪流中经历的兴衰沉浮的艰难历程。

放羊娃招弟被舅舅带去学习唱戏,因先天条件和刻苦练习的基本功而脱颖而出,成了剧团培养的新星,改名“易青娥”,凭借《杨排风》等秦腔名戏入选省戏团,又改名“忆秦娥”,天资聪颖又肯吃苦的“戏痴”忆秦娥在全国巡演中一炮而红。然而伴随着忆秦娥的,不仅仅是声名鹊起,还有各种非议,对她如何成为名伶的道路,身边的嫉妒者和无知的看客们从未停止过非议和妄测。一次次的情感受伤、一次次心灵煎熬,让忆秦娥不断经受着精神考验。她坎坷的情感之路、命运的捉弄、大起大落的事业,令她心力交瘁。但同时她数次不幸的情感经历笼罩了她一生,最后舞台上主角的地位被自己培养的养女宋雨所替代,展现了她既辉煌又凄惶的命运。剧中其他人物也都被时代卷进来,演绎了各自悲情的人生。

(2)发展历程

陕西人艺2019年7月签订小说《主角》改编成话剧的版权。三年来,剧组主创人员多次深入生活实际,听秦腔、看戏台、展开讨论,在深入作品同时感受作者笔下形形色色的人物。剧本更是九易其稿,将78万字的小说解构成3万多字的戏剧文本,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进行话剧转换,完成重构表达。

2021年9月,陕西演艺集团·陕西人民艺术剧院话剧新作《主角》排演工作正式启动,这也标志着这部诞生于陕西的文坛著作,将在又一个全新的舞台,以全新的形式,被本土文艺工作者呈现给所有读者与观众。

一部故事跨度40年、六七十万字的长篇小说,要“全本”搬上舞台在三个多小时里呈现,采用“叙事体”作为剧本结构几乎是必然的选择。小说是叙事的艺术,戏剧是行动的艺术,而原著作者陈彦本人又是自由行走于文学和戏剧前沿的大家,如何在原本就充满了戏剧性的长篇小说基础上,以不到其百分之一的字数完成全本的、戏剧的再创造?编剧在小说的沃土之上,生成、升成了50“场”戏,组织了50个美妙、丰富、变化多端的戏剧场面。

(3)背景介绍-----台上一个主角,台下万千人生

全剧以舞台人生为聚焦点,以忆秦娥担当主演的《杨排风》《白蛇传》《游西湖》《白蛇传2》《狐仙劫》《白蛇传3》等剧目作为分场,呈现了人物跨越近半个世纪的成长历程与社会变迁。

为了在话剧舞台上更好呈现传统戏曲秦腔,近五十名话剧演员提前两年开始进行唱腔发声、戏曲身段表演等专业训练。在演出开始之前,演员们依然在吊嗓子、练身段,为登台亮相做着充足的准备。这是一部长达三个半小时的话剧,分为上下两部,讲述了忆秦娥一步步走上秦腔艺术巅峰的经历。这部剧演员阵容强大,多达五十多名演员先后登场,至少有6个角色在剧中“阵亡”。这部话剧最大的看点就是剧中有戏,走出了单纯的话剧表演,剧中多次呈现秦腔华美的扮相。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看得出,演员们确实下了一番苦功夫。

“忆秦娥”“易青娥”“易招弟”这三个名字是角色在不同人生阶段拥有的称谓,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书写着角色这一时期的人生轨迹。“90后”演员刘李优优作为角色的扮演者,深刻、细腻地刻画了角色每一个时期的形态。整场演出持续了近四个小时,刘李优优以流畅的台词和亦演亦唱的表演展现了中国新生代演员的魅力。同时,在整场演出中,演员们用独具特色的陕西话拉近观众与“秦腔”这种艺术形式之间的距离,无论在视觉还是听觉方面都让观众们有了沉浸式的欣赏体验。

(4)剧情结构——“一体两翼”的结构设置

如果说剧本创作原本就是“选择”的艺术,舞台上所能展现的仅是主人公命运的“冰山一角”。那么将结构宏大、人物众多等因素加入时空限制严格、注重场面思维的话剧舞台,“选择”的策略及结构安排就更加考验改编者的观念认知和艺术素养。曹路生改编的《主角》无疑是忠实于原著的,剧本的情节脉络、人物命运、情感表达大都直接从原作中来;更重要的是,剧作准确把握了原作与生俱来的先天优势,因势利导地实现了从小说叙事到剧本构造的转换,进而对原作的深刻精神意涵做了符合舞台规律的阐发与呈现。

原小说作者陈彦是以成就卓著的剧作家身份投身作者小说创作的,自然而然地会将戏剧创作的丰富经验和思维惯性融入小说之中,因此《主角》的原著就像是一部由一个个充满张力的戏剧场面连缀而成的鸿篇巨制。忆秦娥的命运起伏作为故事主线,每每惊心动魄: 而缠绕其间的,不管是楚嘉禾的明争暗,还是刘红兵的死缠硬磨、石怀玉的痴狂殉情、刘四团暴发户式的粗俗“逆袭”,乃至胡三元与胡彩香偷情、皮亮大闹排练场,无不自带强烈的戏剧效果。深谙舞台之道的改编者当然不会错过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把小说中这些最能体现人物命运和性格,也最有"戏剧性”

二、舞台置景与语言艺术

(1)舞台置景

该剧开场,一把红色椅子伫立舞台中央,奠定了简约的戏曲审美。一朿光打在洁白幕布上,出现了十一岁女孩儿的剪影,此时放羊女娃“易招弟”,懵懵懂懂,亦真亦幻。短短的三个半小时,完成她从烧火丫头“易青娥”到秦腔女皇“忆秦娥”的极致蜕变。戏中将一身象征着主角的戏服,穿上再脱,脱了再穿,戏服也在这部剧中成了实现导演对“主角”塑造的一种手段。随着台上熟稔的一招一式,戏曲里的唱念做打,以及融于骨血的戏曲姿态,都冠以主角之名,为秦腔这一古老戏曲而奉献一生。

把红色的座椅静置舞台中央,不仅是致敬传统戏曲的“一桌二椅”简约与写意,留白舞台同时形成了一定的延宕效应。通过外化的物件具体展露其鲜明的意象化意图,对话剧《主角》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贯穿整部话剧的这把红椅,已足够表达出导演的匠心独运。它的每一次出现,都含有深意。开头放于舞台正中的绝对权威和压迫之感,会令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在这把鲜亮的红色座椅上。而忆秦娥初次相遇这把椅子很有意思。这把椅子在其调往省秦剧团后鲜明地立于舞台正中,也象征着主角的交替。原剧团的台柱子龚丽丽一脸骄纵,跷着二郎腿坐在正中的红色椅子上,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坐下”和“站起”之间完成了某种特殊的舞台行动。在紧张而犀利的音乐节奏后,其丈夫直接过来撒泼耍赖示威,最后干脆一脚踢翻了这把椅子。追求者刘红兵以暴制暴结束了这场闹剧。一声刺耳的警笛后,舞台回归安静。可此时她仍旧固执地不想当主角。光影交错的幽暗里,是忆秦娥的独白,此时的音乐是悠长的,舒缓的。后来,在经过了成长和师父的离世,忆秦娥第一次体会到主角的意义所在,也是第一次在众人围绕下坐上了那把红色的椅子。随后在这把椅子上,忆秦娥切换着舞台的主角和生活的自我,坐下与离开的行动鲜明而直观地表达着这种“煎熬”,甚至因为遭遇了那无尽的诽谤和生活的折磨,直接倒下而匍匐于椅子前方,都是以这把椅子来构建着对主角的深刻意象。舞台上有形的主角,更是无形的主角,是脱离于戏剧之外“她人生”的主角,也是游离于舞台上的主角。是永恒于观众内心的主角,也是永存舞台上的疯魔主角,戏里戏外,都脱不开那把“椅子”--主角的椅子,绝对的核心,谁坐上去了谁就是主角。

戏台从天慢降而形成的场景转变,乡间旧戏台崩塌后形成的地府幻境,以及结尾处整个舞台场景压迫式的倒塌,诸如此类的舞美构建,都在为秦腔这一古老戏曲审美缔造着全新舞台意象。贯穿舞台上下的台柱子是最为重要的舞美布景,或是缓缓移动或是有节奏的变形,直观表现也富有深意,尤其舞台上那些柱子的数量、位置、移动的变化构建出不同的戏剧场景,这种移动构筑了戏剧场的纵深,也符合传统戏曲的舞美特质,简约中极具视觉冲击力。

(2)音乐鉴赏

此剧善于在对手戏中将音乐见缝插针的完美植入,配合着演员的台词节奏而更具张力,音乐的隐含叙事,更令舞台回味悠长,更加凸显剧中人物的内心世界,画外之外的音乐时而紧张时而淡然,时而隐,时而显,在地道方言的对话中,以音乐的节奏推进着情节的发展。尤其是第六场,忆秦娥遭遇塌台压死人以及丈夫出轨的巨大变故后,开场便是和师父坐而论道,尼姑们打伞鱼贯而出,缓步转圈行在舞台上,一直有木鱼的敲击以及舒缓的背景音,这一段音乐节奏悠长而富有禅意,为这一情节增色不少。音乐在此剧无意中增加了叙事内容。

(3)语言艺术

话剧《主角》继续沿用陕西方言的演绎方式,陕西地道的方言风味令该剧充满地域魅力和艺术感染力,生动、简洁、质朴,口语化而富有本地生活特色。全剧汇聚了陕西人艺老中青三代演员,值得关注的是,导演大量起用青年演员,尤其是“90后”,年轻血液的流入为这部剧增添不少青春色彩,秦腔结合方言的艺术形式,足以让更多年轻人对秦腔这一古老艺术增进了解。同时,在当下使得方言这种“小圈层”的审美在舞台艺术的广阔中被无限放大,体现着用地方语言讲好世界故事的野心,也是一种文化自信的凸显。方言对该剧的人物塑造更是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方言展现了师父带徒的那一份赤诚的质朴,展现了戏曲人的泼辣与直接,包容与狭隘,展现了忆秦娥作为一名女性的温柔与刚强,同时也展现了人性中幽暗而隐蔽的恶。忆秦娥的一生是被流言蜚语诽谤的,这些污蔑来自轻视,来自嫉恨,来自人性最深处的黑暗。剧中要避利用方言塑造人物可谓惟妙惟肖。那些来自人性幽暗之处的诽谤,只有书中使用方言狠狠发出才有利刃刺心之感。刘母那极具醋熘味道的陕西普通话惹得人忍俊不禁,出手阔绰的刘四团也操持着浓重的方言口音而显得分外庸扬的俗和土气。同样也是方言,老师父临终前质朴的告诫与最后的抒怀才显得深入人心,胡三元的嬉皮咒骂方才有了风味,画家石怀玉的狂放、豁达与固执才能在方言中得以艺术的升华,忆秦娥的温柔与坚强才能在方言中展露完全。最后时刻的升华以及结尾处的长独白,才能在“不疯不魔也域何以成角”的诵演中抒发得淋漓尽致,更是在台前台后“我要唱”的双重呐喊中,使得主角忆秦娥不仅喊出了灵魂深处对秦腔的执着与热爱,找回本身回归乡野田间的初心,更是在朗朗童声天真应和的“我要唱”中使得全剧完美落幕。

方言话剧在舞台上的多元尝当下试和展现,是对话剧本身的一种探索途径,亦是对原著最为贴切的诠释。可以理解为致对这方土地上自然生发的一切的某种致敬,也是作为地方话剧的自觉。地方味道浓郁的方言话剧,反而会将其诠释得更加到位,淋漓尽致。艺术无界的表达,让语言这一艺术载体,通过方言得到更好的情感表达,方言本就会成为一个文化烙印的存在,作为地方话剧,需要把握这一契机的同时也借助这一契机。

三、内容评述

(1)人物评述——回味台柱子背后的酸咸苦辣甜

所谓主角,即一个剧团的台柱子,其鲜亮位置是人人为之歆慕的。因此,经由主角所带来的一系列矛盾,使得主人公忆秦娥是被置于薪火之上炙烤的人物。她有唱戏的天赋,于是做了演员,加之勤学苦练,很快出道,成为红遍全国的秦腔皇后。但是,耐人寻味的是,她奔向了事业的巅峰,却堕入了人生的低谷。她经历过两次婚姻,却与真正的爱情无缘。她被戏迷捧为明珠,家庭生活却过得一塌糊涂。她对秦腔的贡献有目共睹,却遭群口责备,众人误解。她红得发紫,誉满天下,却身心疲惫,精神几于崩溃。其二律背反的人生轨迹,给人留下不尽的回味与哲思。

在40年的舞台生涯中,忆秦娥的行动自始至终都是被动的,所有的艺术抉择都并非源于其内心意愿,而是由他人从外部促动。她从未想过要学戏,却被生拉硬拽地学了戏;从没想过离开县剧团,却稀里糊涂成了省秦台柱子;从来不愿争演主角,却终究还是一次又一次被迫站在舞台中间;从不指望成名成家,却一火再火,终成秦腔一代名角。正是这样一个始终被命运裹挟、完全身不由己的被动人物,却一步步走向艺术的巅峰,完成了对自我的终极超越。这是否暗合了不争之争、不胜而胜的人生哲理?与艺术生涯“被动的辉煌”相对照,在忆秦娥的情感生活中,她却往往遭遇“主动的挫败”。不管是与刘红兵、石怀玉的爱情,还是与刘忆、宋雨的亲情,忆秦娥总是在并不被看好的情境下做出自己的抉择。然而问题在于,忆秦娥每一次主动抉择的结果,恰恰都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忆秦娥每一次主动抉择的结果,恰恰都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先嫁刘红兵,刘红兵出轨,再嫁石怀玉,石怀玉自杀。不惜一切照顾儿子,儿子却失足摔死。忆秦娥收养宋雨,一心希望她好好读书,而宋雨却着了魔似的想学戏,忆秦娥只得手把手教她。但谁也没想到,在艺术上被动了一辈子的忆秦娥,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演《梨花雨》的时候,她的主角位置却被宋雨取代了。艺术上处处被动却步步成功,情感上主动抉择却事事碰壁,主动与被动的双向倒置,让忆秦娥的命运充满了悖论和吊诡。这也不由得引人思考:人的命运,究竟在何种意义上才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忆秦娥人物形象的魅力就在于她的执着,看她那练功鞋被同伴们的排练扎枪捅得“千疮百孔”,她的不惜一切维护名誉的努力;她的对名利的漠视,不当主演,不当副团长,不接受采访,因为她心里只有在灶台边的誓言“好好学戏”;她的憨直,在那场憋急了的吵架中,造谣陷害者楚嘉禾连续反问了八句“我说你啥了”,被陷害的忆秦娥直白地一一作答,把那些对方炮制的脏水,当面重新往自己头上泼一遍,抹一遍。前者真阴险,真狡诈,后者真憨直,真实诚;她含有沸腾的爱,不管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痴聋瓜呆”,她都要保住抚养权,不管小宋雨是不是抱养的,她把自己全部的表演本领,一招一式地教给她,这是真诚的爱。

最终,当她跨越了宋雨顶替自己的红椅子,发誓为了“那么多人搀着,扶着,推着,托着我走过来……我要唱”的时候,她显示出真正的高贵。

(2)舞台分析——流转空灵的舞台诗意

剧中人偶的妙用也是可圈可点之处。《主角》的舞台上,易招弟、宋雨、刘忆等孩童角色都以人偶代演,在提线演员的现场操控下,人偶形态逼真、动作灵活,演员与人偶配合协调,并无违和之感。人偶的出场,不管是因为剧团缺少“娃娃生”演员而被迫使然的策略性选择,还是导演为追求特定风格而做出的有意安排,既营造出了奇异的陌生化景观,也暗含着令人唏嘘的生命哲思。孩童从来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被人牵引诸走来走去,正如易招弟进剧团、小宋雨被收养,她们的命运任由他人安排。可问题在于,即便易招弟和宋雨的人生轨迹确实因此而得到改善,她们自己的真实意愿也不应该被完全无视。进一步说,即便是功成名就的忆秦娥,在很多情况下不也像人偶一样被人操纵,她的命运又何曾掌握在自己手中呢?就这点来说,人偶的登台恰是呼应了剧作蕴含的人生感叹。

该剧观赏性很强。在艺术呈现上,既坚持话剧现实主义传统,又根据作品主旨大胆创新。对我国传统戏曲艺术写意手法以及其他艺术形式的灵活借鉴是该剧的一大特色。场面的调度、情节的安排、人物关系的处理,全然打破了时空界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呼风唤雨、信手拈来。顺便以一个小细节为例,说忆秦娥怀孕了,她就挺着大肚子过来了,转个圈儿,孩子竟抱在怀里了。作品对群众演员的处理,又分明是戏曲舞台上歌队的变种,他们一会儿是观众,一会儿是演员,一会儿是各色人等……大量借鉴戏曲呈现手段,体现了该剧在话剧民族化道路上的有益探索。主创人员还将木偶搬上舞台。忆秦娥小时候和她所收养的养女宋雨的形象,是由人操纵的木偶扮演的。主创人员无疑有自己的用意,然而笔者愿意把它阐释为,舞台主角的成长是离不开师父的亲手扶持和调教的,是必须经过师父的点化训练才能够成角儿的。它不由得使人更加怀念剧中苟存忠、古存孝、周存仁、裘存义那些老艺人。

(3)艺术创作角度

《主角》最能打动人心、最具文化意蕴的,并不是忆秦娥从卑微到辉煌的“励志”经历,而是充溢于舞台每一个角落,灌注在剧中每一个人物身上的,那种悲怆、悲凉又夹杂着几多无奈的命运之感。尽管在剧作尾声,改编者有意规避了原著中宋雨被亲生父母领走,导致忆秦娥彻底崩溃的场面,并借剧中始终洞彻一切的智者秦八娃之口,强化了宋雨取代忆秦娥之于秦腔艺术赓续传承的意义;然而,剧作家这样处理,无论是出于不忍让主人公一悲到底的恻隐之心,还是为了让剧作顺利搬上舞台而强行赋予"正能量”的策略性妥协,实际上都不会改变全剧的悲剧底蕴。原本属于忆秦娥的鲜花、掌声和欢呼,一下子转移到宋雨身上。"人去了,戏散了,悲欢离合都齐了;上场了,下场了,大幕开了又关了"——此情此景,分明流泻出繁华落尽之后无限苍凉、无尽孤寂的生命感叹。这样的沧桑与悲凉注定要成为每个人无法逃脱的宿命,忆秦娥当然也不例外。

透过忆秦娥令人唏嘘的命运遭际,《主角》自然而然地引发了关于"人"自身的思辨与问。舞台上,人人都想成为主角,成为聚光灯下的焦点,但绝大多数演员注定一辈子只能做配角,甚至跑龙套;生活中,人人都只可能成为自己的主角,对别人而言则永远是配角,甚至连配角也算不上,完全可有可无。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成为忆秦娥这样的主角,又能怎样呢?更何况,在历史洪流面前,再大的主角也不可能永远是主角,正如忆秦娥当年在县剧团取代胡彩香、到省秦取代龚丽丽一样,她也注定要被后来者所取代。有多少人像楚嘉禾一样,为争主角机关算尽、处心积虑,到头来人格扭曲、尊严扫地,却仍然执迷不悟。既然这样的争夺毫无意义,即便她碰得头破血流,也丝毫不会遮蔽其行为本身的虚无。又有多少人像忆秦娥这样,在经过了舞台上的无限风光和生活中的一切打击之后,才雾里看花般地有了一知半解。忆秦娥最终没有臣服于生命中的苦难,并不意味着她找到了破解人生悖论的钥匙,即使在得到莲花庵住持的点化之后,她也未必能够真正懂得人生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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